杭州外国语学校正在将人造草坪铲除。 受访者供图

继多地学校频发“毒跑道”事件之后，浙江杭州外国语学校(以下简称“杭外”)新校区又出现“毒草坪”，人工草坪被检出苯、甲苯和二甲苯等超标，多名学生流鼻血、咳嗽，多名女生几个月不来例假。

20日，杭外官网通报称，学校对田径场各部分进行取样检测，塑胶跑道和塑胶球场的检测结果合格，然而人造草坪却检测出了有害物品超标的情况。公告显示，2015年项目完工后，曾将人工草坪样本送至国家环保产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检测，检测结论合格。目前，校方已着手铲除人工草坪，并通知学生从20日起在家复习，除高中年级学生27日至29日返校参加杭州市统一组织的期末统测外，其他各年级学生暑假前不再返校。截止到20日下午，杭外操场人工草坪已铲除约75%。

毒草坪的“毒”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出现“毒草坪”？谁来负责监管？有无相关标准？如何避免成为下一个“毒跑道”？南都记者采访多名专家，解答“毒草坪”五问。

“毒”在哪里？

背胶、胶水、填充颗粒

根据华东理工大学运动场地合成材料检测中心检测，杭外人造草坪的有害物质主要是苯、甲苯和二甲苯。这些有毒物质是怎么产生的呢？

厦门大学材料学院教授熊晓鹏告诉南都记者，人造草坪一般分为地基、背胶和人造草纤维丝三层结构，在草丝里会填充一些橡胶颗粒。人造草纤维丝主要原料是聚乙烯或聚丙烯，也有一些聚氯乙烯，“根据人造草皮的成分和结构来看的话，有可能产生毒害的有两种物质，一是背胶，一是橡胶颗粒，最有可能的就是背胶。”熊晓鹏向南都记者分析，背胶的主要成分是丁苯乳胶，为了达到施工性能，里面很可能会添加一些化学物质，包括苯、甲苯、二甲苯等。

广州同欣体育产业集团有限公司副总裁、化学博士陈晨认为，除了背胶和填充橡胶颗粒，还有一个可能是施工方使用了劣质的胶水。“施工时需要用胶水将草皮粘合到地面上，使用基本原料是聚氨酯双组分(A、B)胶水”，陈晨向南都记者表示，为了降低成本，有的施工方会使用甲苯、二甲苯等作为稀释剂，产生有害的气体。为了增加草坪的弹性，草皮中需要铺设橡胶颗粒，“这些材料有可能是出自回收的废轮胎、电线皮或是更劣质的橡胶，里面的重金属、有害物质很容易超标”。

为何出“毒”？

施工方或使用劣质材料

深圳建筑科学研究院总工程师任俊告诉南都记者，目前人造草坪的施工没有一个标准，学校在招标的时候无规则可依。由于不专业或其它原因，学校在招标时没有提出明确的技术要求，只以“低价”为要求，因此，施工方有空可钻，可能使用劣质的胶水等产品以次充好。

陈晨对南都记者称，人造草坪是一个门槛很低的行业，目前对施工团队的资质没有任何标准，深圳市执行的《合成材料运动场地面层质量控制标准》，虽然对人造草坪的施工和验收提出了相关要求，但只是一个参考标准，并没有强制实施。

“即使原材料商卖出的双组分胶水、黑色颗粒等都是合格的，工程商仍然有可能在施工时不严谨或为了降低成本加入其他垃圾材料和有害物质。”陈晨表示，和塑胶跑道一样，学校对成本、有害物质等不够了解，缺乏专业知识，也没有深入咨询，对工程商、原材料厂商没有资质的要求，市场也缺乏有效监管，就会导致恶性的低价竞争。

哪个更“毒”？

有毒成分和挥发性不同

根据《聚氨酯塑胶场地挥发性有害物风险监测分析报告》，塑胶场地的有害物质主要有苯、甲苯、二甲苯、甲醛和T D I，来自胶粘剂、溶剂、黑色颗粒等原材料，而施工方为了节约成本，违规添加含有甲苯、二甲苯的有机溶剂，是劣质塑胶场地“有毒”的首要原因；另外，不科学的配方和施工工艺等，也可能导致有害物质的超标。

“跑道是直接暴露在阳光底下的，阳光、紫外线辐照，没有反应的T D I就有可能挥发出来，释放出来。人造草坪上面有一层草以及填充的橡胶颗粒，对背胶辐照大大降低。”熊晓鹏教授认为，T D I的毒性应该比甲苯、二甲苯大，但它的挥发性没有甲苯、二甲苯大，在同样的温度下，甲苯、二甲苯的挥发性要好一些，“所以哪个引起的危害更大这个很难说，要通过实地的测量才知道。”

任俊告诉南都记者，黑胶粒和胶水是跑道与草坪共同可能产生毒性的物质，“跑道的黑胶粒是铺在下面的，而人造草坪的胶粒是裸露在空气中的，从这个角度看在草坪上更容易接触到胶粒所产生的有害物质。”

谁来监管？

人造草坪检测缺“国标”

人造草坪出了问题，由谁来负责？草坪的建造、检测，又有没有相关的标准？《合成材料运动场地面层质量控制标准》主要起草人师建华表示，理论上来说，草坪的产品提供方需要出示出厂合格证，工程完成后，由学校再进行一次现场抽样的环评检测，防止施工中发生化学反应。

“但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标准，施工后由谁检测，没有硬性规定”，任俊表示，毒草坪的问题不比毒跑道少，但国内目前没有人工草坪检测的国家标准，导致出了问题不能确定由谁负责。

南都记者查询发现，目前关于人造草坪的相关国标，有国家体育总局提出的《体育用人造草国家标准G B/T 20394》，然而里面大部分针对的是关于人造草坪的物理性能规范，对于环保要求，只有“铜、锌、铝、镉等重金属离子含量不大于20m g/m 2。”这一简单说法。

深圳市《合成材料运动场地面层质量控制标准》对人造草坪的施工工艺、检测进行了详细的要求，详细地列出了用于人造草皮、预制卷材等产品粘结的溶剂型胶粘剂中有害物质含量进场检测项目。然而，陈晨表示，目前广泛被提到的标准，都不是强制性的标准，执行落实并不到位，“人造草坪的标准，现在参照的都是塑胶跑道的标准。”

如何避免？

完善检测标准认真执行

任俊表示，目前大家目光都聚焦在合成材料跑道上，很少有人关注人造草坪。目前，全国校园足球正开展得如火如荼，可以预见，人造草坪也将迎来高速增长的市场前景，“就危害来说，后者更明显”，任俊说。

任俊解释，人造草坪比合成材料跑道更容易造成直接的侵害，且通常用于球场建设，面积会大于跑道。

任俊表示，如果不加以注意，“毒草坪”事件很可能成为下一个“毒跑道”事件。

“希望行业可以出台更完善的标准，有关部门推进相关环节更有力、认真地执行，注重检测、验收“任俊说。